第三幕 意愿 ——(5)

我在外面呆了好一会才敢回去。

一方面是想回去找回那消失的三本书,可想起可能把它们遗落在了小森林这点,我便放弃了回去的想法。

取证的调查以及尸体的处理要上一段时间,但……

低下头,我是很清楚的。

没有任何人是站在我这边的,雷斯特也是,学生会也是,那个混账会长也是……

——瑞丝塔,也是。

除了弗卡老师以外、不,还有,我伤害过的她。

葵莉。

“……”

事到如今,我不可能再厚着脸皮去找她了的。我这种人,连面对她对我的感情的资格都没有。

在小路上徘徊的我摇着头,试着将复杂的思绪简化。学生失踪事件再严重也已经与我无关了,目前我要做的事情就只有一件……专心地通过明天的进修意愿会谈,然后。

“成为弗卡老师的助手,晋升高年级。”

这,才是我应该要做的事情。

握紧了双手,再度确认了我内心的意愿后,我义无反顾地朝着家门口走去。沿途会遇到我家常用的水井,眺望着远处仍未移动的马车片刻,我走向水井,打了一桶水上来。

哗啦!

清洗着自己脸上的眼泪与鼻涕,注视着水桶里荡漾的井水,里面的我正露出着一脸复杂表情。虽然没有平时那样的阴郁了,但也谈不上开心。撇开了这些表情不管,看到自己眼睛没有那么红,至少看不出有哭过的痕迹后,我便站直了身,继续向家的方向移动。

被爷爷看到哭过,会有相当麻烦的事情。

想起爷爷那张严峻的面庞,我的内心是本能地畏惧。受伤了?想从他的嘴里听到安慰?不,开玩笑的,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他只会一盆子说教直接往我脸上泼,什么作为男人的尊严,坚强这些没有任何意义的话……能解决真正问题的建议,一个都没有。

——你可是托拉斯家族的后裔!这点困难都挺不过去吗!

“……”

脑海里擅自回想起来的说教,以及此刻正是从前每次被批评前的落魄模样,一想到爷爷的表情,我便立刻拍了拍脸庞,逼迫自己做出冷静的模样。

家门,很快便抵达了。门口的两匹马都乖乖地站着,却看不见车夫的影子。与其说是车夫,这辆马车的风格很不一般,记得是爷爷一位挚友的吧,既然不见影子的话大概就是跟着爷爷进房子了。

“你真的是太客气了,公爵。”

“还叫什么‘公爵’啊,自从我那儿子以来,托拉斯家族就已经没落啦……”

出、出来了。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他们的声音我便本能地往家门口的小树林里钻。不想被爷爷的挚友看到我,至今我也没明白这是属于什么心态。大概,是觉得自己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去接受爷爷的人脉圈吧。

因为……从来都没有得到过爷爷的认可吧……

摇摇头,把自己多余的心绪全部甩开,躲在一棵大树背后的我头也没冒,进这么静静地听着。毕竟是曾经作为王国骑士团团长的人,冒出头的话,肯定会被爷爷发现的。

“话不能这么说公爵,至少这次,王还是委托我来找您商讨这次事件,证明您在他心中地位不减啊。”

“少说这些奉承话了,唉……倒是不如你,如今倒也真成为了骑士团的一员,什么时候啊……我的孙子也能有你这般出息,我也算放下心了。”

又是……骑士。

听到爷爷的话,抱着自己膝盖的我低沉下了头。

“时候不早了,那我也就先赶回王都了。刚刚那些菜都是我妈亲自种的,您今天晚上就好好享用一下吧,公爵。”

“多谢了,安诺。”

安诺、吗……听起来好像还蛮年轻的,大概二十出头吗?

“何须多谢公爵,若非您当初的栽培何来今日的我,另外关于你孙子的事情,我会多多帮助的。那,先行告退。”

“哈哈哈好,那走好,我就不送了。”

“是。”

孙子的事情?还有,骑士团……

推断是多容易的事情,可我却本能地拒绝去推理。我不想接受这个事实,我……想做自己的事情。

咚咚咚——

车轮碾压着石块,在鞭子抽打传来了马叫声后,只见马车向着远处驶去。没有听到爷爷的脚步声,不用看,我也大概能猜到他在目送他离开吧。静静地坐在了大树下的我并没有移动,只是维持抱着膝盖的动作团缩成一块,等待着。

时间在流逝。

透过树枝与树叶,望着已经出现星星的天空,我知道自己不能够再呆太久了。缓缓从地上站起来,绕过大叔,看着空无一人的门口,已经开始有炊烟冒出的家,我只能硬着头皮走过去。

咔咔咔咔——

刚走进家门口,我便听到了爷爷的切菜声。远远就能听到水沸腾的声音,再加上刚才对话中得到的情报,我隐约能猜得到今天做的是什么菜。

“我回来了,爷爷。”

这个点回来可以借口说在图书馆看书,应该不会被骂吧……想好借口的我向厨房走去,刚才在走廊就提前开口了,不知道爷爷有没有听到——

“莱特,回来了啊。”

欸?

走进厨房,虽然只能看到爷爷做饭的背影,但他的声音却透露着一丝喜悦。

今天,爷爷心情很好吗?

“水快烧开了,帮个忙吧莱特。”

“啊……好的。”

赶紧点头,我不敢怠慢立刻朝锅子的方向走去,立刻开始爷爷吩咐的工作。

“这几天没怎么吃好吧,莱特。”

“啊……因为有学校食堂,所以还好。”

必须这么说……因为在家我几乎都是随便做点东西就胡乱塞进嘴了,只要能填饱肚子我无所谓是什么东西。

被爷爷知道的话,说教肯定不会少的。

“那可不行啊。”

不、不行?

听到爷爷这句话我稍稍有些害怕,但很快,爷爷的下一句便打消了我这个念头。

“你还在成长期,食堂的伙食怎么能行呢?今天爷爷啊从一个老朋友那拿到了很多好东西,来,你看,这些菜,这些肉,你看,怎么样?”

“可、可以,很好。”

“算了吧,反正你又不识得材料的好坏,等会做出来你就知道了。来,让开。”

就算这么说……我也只能附和吧,要不然又会被你骂的啊。

心里是这么想可我却肯定是不敢说的,立刻让开让爷爷掌勺,我就在一旁静静地看着爷爷。

“来,今天给你大展身手,你可得好好学,连饭都不会做可算不是托拉斯家族的后裔。”

“好的。”

托拉斯家族的后裔还要学会做饭啊……

虽然心情有些微妙,但看着爷爷的笑颜,不知为何松了一口气的我也耐心地在一旁看着爷爷做事。

“看好了,要在颜色泛红的时候放盐,再翻炒一下……好,可以了,端好菜拿出去,准备开饭。”

“好。”

从爷爷手中接过抄好的菜,我小跑着朝客厅的餐桌跑去。

“别跑!慢慢走!又没人和你抢你急什么。”

“是、是!”

减缓步速,端着菜的我来到了餐桌。将其放好,立刻从一旁的柜子中拿出碗筷摆好在桌上,爷爷此时也端着最后的菜走了过来。

“来,莱特,开饭吧。”

“好、好的。”

爷爷今天……好像真的很开心啊,到底是什么事情?

一直畏惧着爷爷严峻面容的我,看着爷爷今天不时上翘的嘴角,本来捏一把汗的内心也稍稍松了口气。

“开饭。”“开饭。”

双手合十,闭上眼的爷孙同时说出话语后,便睁眼拿筷,端起饭碗开始了晚饭。

“怎么样,味道如何?”

才刚把一块肉塞进嘴里,爷爷便立刻询问。

“好、好吃。”

嚼劲不说,被酱汁包裹的鲜肉在咬下的那一刻迸发出来的香气立刻充满了口腔,再加上拿捏刚刚好的咸味刺激着舌头,胃口立刻被打开的我肚子立马就咕咕叫了起来。

“是吧?一直都有教过你,做饭一定要做的好,学好了最享口福的人可是你自己,知道吗?来,赶紧吃多几块。”

“嗯,谢谢。”

面对爷爷又往我碗里夹了好几块肉,我连声道谢。

爷、爷爷……

吃着饭,我稍稍用余光瞄了眼眼前的爷爷。

还是苍老的面庞,还是白发苍苍。只是……或许是因为平时的爷爷对我太过严厉,对爷爷的印象全部就只有他那张严肃的面容,所以当看到他此时的表情时,我才会觉得那么地陌生,又……

那么地心痛。

爷爷、已经老了,我意识到了这个事实。

他拿起碗的动作没以前麻利了,注视着菜肴的眼神也没有从前那般犀利了。我注意到他仍然穿着离开家时的正装,上面还溅有炒菜时的留下油渍。他一回家都没休息……就立刻开始做饭了吗?

我……

回想起自己一直以来都没有达到过爷爷的期望,我不觉地低沉下了脸。

我,是不是很对不起爷爷?

“莱特,饭也吃的差不多了。”

意识被爷爷的话拉回到了现实,看着自己碗中剩余的饭量,我才意识到这顿饭已经接近尾声了。

抬起头,爷爷正用着认真的眼神看着我。和以往的严肃不同,像、是单纯想宣布什么。

“这次我去王都除了处理一些事情……想必你学校也说了,有关勇者的事情对吧?”

“是的。”

我点点头。

“嗯,爷爷这次去一方面是处理这个。这个没什么好说的,简而言之就五年后将开始勇者的仪式,为了保证仪式的顺利进行,需要骑士团的协助。”

骑士、团。

“为此我还去拜访了一些老朋友,也商量了一些事,所以回来是想告诉你好消息的。”

十指扣紧置于桌上,爷爷认真的面容上嘴角微翘。

“退学的事情,可以不用考虑了。”

退、退学……

“什,什么意思?”

反问,没有底气的我想再次确认这个事实。

“你可以继续在格雷尔玉石学院学习了,我不会让你退学的了。”

“真、真的吗!”

“嗯,真的。”

“啊……”

突然到来的幸福,明天又恰好是进修意愿会谈,昨天弗卡老师的到来,所有这些好事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突然降临,我……我……

“谢、谢谢爷爷。”

感激,我忍着欣喜的泪水低下了头。

“傻孩子,你向我谢什么。不过啊,为了让你能继续在学校学习,还不得不做些事情呢。你没有办法使用玉石不是吗?所以还得给你找个导师、你可能还不知道吧,有导师带领的话是可以……”

“知、知道的!爷爷!弗——”

开心过头,我有些迫不及待地打断了爷爷的话。只是我正想说出弗卡老师的事情时,微笑着的爷爷就强行打断了我。

“所以啊,我明天会去你学校帮你找个导师的。”

欸?

我,失去了接话的机会,而胸有成竹的爷爷继续地说道:

“我知道你明天就是进修意愿会谈了,其实老师我也已经物色好,我会尽快帮你把事情处理好的——”

“等、等下,爷爷,我想问一下……”

“嗯?”

被我打断了话语,爷爷皱了皱眉头。看到爷爷好似不悦的模样,即使我知道此刻必须说出来,但我嘴巴却因为畏惧吐出了别的东西。

“那个导师,是谁?”

“啊……这个你就不用操心了,你只需要把进修意愿表填好就可以了。这次可是机会啊,五年后就是勇者的仪式,现在提交上去,顺利的话五年后你恰好可以加入啊……”

“加、加入什么?”

“嗯?当然是加入骑士团啊。”

轰——!

宛若一道天雷,爷爷轻描淡写,用理所当然口吻说出来的一句话,让我石化在了原地。

“只要你明天在进修意愿表上勾上‘骑士’那一栏,再由我帮你找个导师,一切就没问题了。王都那边的朋友我都打过招呼了,进入骑士团是轻轻松松的事情。”

什么……东西……

“我跟你说莱特,不要辜负我对你的期望,不是每个人都拥有这样的机会的,这是建立在你爷爷的人脉关系之上的知道吗?你一定要珍惜这次机会,不要每天就知道看你那些没用的书,好好锻炼自己的身体,争取能早日进入骑士团。”

爷爷,滔滔不绝地讲着。完全没有……完全、没有把我的心情,我的意愿考虑在内……

我……我……

——啊,笔试成绩年级第一也好,看书也好研究也罢,都放开胆子去做吧莱特!

弗卡老师的话,在脑海里浮现。

“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而且五年后又恰好是勇者的仪式。如果你能进入骑士团并且让仪式顺利进行下去的话,你的前途是一片光明啊,复兴托拉斯家族的事也——”

“——我不要!”

吼了出来。

压抑,咬紧牙关,拼了全力压抑着自己对爷爷本能的畏惧,低着头的我将自己心声吼了出来。

“莱、莱特?”

我没看爷爷,不如说我没敢看着他。他此时肯定是一副惊讶的模样,他肯定没有想到,就在自己自信满满讲着将来美好计划的时候,他的孙子会这么起来打断他。

能说出自己话的机会,就只有这一次了。

“我、我……”

说出来啊……不用看爷爷啊……嘴巴,喉咙,说出来啊,把自己的心声……现在不说出来的话,不说出来的话……

——好!那就在进修意愿会谈里恭候你的到来了,莱特!

我就……我就没有办法加入弗卡老师的研究了!

“我有自己想做的事情……我、我……”

握紧拳头,闭上了眼睛,鼓足了勇气的我……终于,吼了出来。

“我想成为一位学者,而不想成为一名骑士!”

说、说出来了。我,我终于……说出来,了——

当紧闭的双眼缓缓睁开,当光线渐渐进入我的视野……

“不可以!”

怀抱双臂,爷爷严峻的面容上,那双如鹰般锐利的眼眸正愤怒地瞪着我。

我、我……

身体,因为畏惧开始颤抖。

“什么‘学者’!这简直有辱托拉斯家族的历史,这简直是托拉斯家族的耻辱!没想到竟然会从你嘴中听到这种东西,怪不得你每天都在看书看书看书,我现在一把火就把他们全烧掉!”

“不可以!”

已经是……哀求的程度了。

看着愤怒的爷爷正准备起身,我立刻伸开手臂挡在了客厅的出口。

“让开,莱特,不要逼我动手。”

论其手臂,眼眸中燃烧着火焰的爷爷怒不可遏地向我走来。

我……我……

害怕,恐惧,畏惧,那样的威压,那样的眼神,那样的语气,从小到大扎根在内心的敬畏在发作,他延伸到我身体的每一处,剥夺着我自由控制身体的自由,就连呼吸、都不放过。

“爷爷、不要……不要……那些东西,那些东西……对我来说比生命还重要啊……”

泪水,夺眶而出。可这些对我,是的,对爷爷来说,看到男孩子流泪这种事情,只能让他更加愤怒。

不能哭,不能哭……不能……

——什么!这条定理还能用在这个地方吗!

那是在某个深夜,我正为古老学家们做出的研究感到惊叹。

那时的我,胸膛充满喜悦。

——这些题简单的很,我,可以拿到满分!

那是在入学考试的那天,看到考卷时信心满满,我迫不及待想展现自己能力。

那时的我,心中充满兴奋。

——啊,笔试成绩年级第一也好,看书也好研究也罢,都放开胆子去做吧莱特!

听到弗卡老师的话,他的声音,还有他紧握着我的手。

那时的我,心中充满感激。

“比生命还重要?居然还想成为学者?”

完全不理解爷爷愤怒的理由,但他的怒吼却是真真切切震慑着我的心灵。

“托拉斯家族不需要学者!”

深深的恐怖,被泪水模糊的视野,看着凶恶的爷爷正一步步逼近,我全身不住地颤抖。

“给我让开莱特!等我把你的书都烧掉,你就乖乖听我的去成为骑士听到没有!”

骑士……骑士……骑士骑士骑士骑士骑士!连我的名字“莱特”都是骑士!明明我就没有任何骑士天赋……我、我……我!

“那我到底是什么——!”

面对着爷爷,面对着自己恐惧的化身,在他伸手准备抓我的肩膀之前……我,吼了出来。

“没有任何骑士天赋爷爷不是知道的吗!明知道这样还逼迫着我去做,明明知道不会成功还这样做……为什么?明明我在这方面已经有才能了,为什么我就不能成为学者……为什么就必须成为骑士!”

“你、你!”

在吼出来的那一刻,我的双肩被爷爷的大手紧紧抓住。我被拼命地摇晃,那力气之大,不仅仅是疼痛,连带着头也跟着眩晕。

“那是托拉斯家族的传统!我们家族世世代代侍奉着王,那是我们家族的荣耀!我和你说过多少次这样的事情了你居然敢忘记!”

“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爷爷说的东西我全部都知道!但是!”

哭泣着,嘶吼着,一直明白却埋藏在心底的话,那不忍心伤害爷爷的话,为了保护梦想……我,说了出来。

“我们家族已经没落了啊!为什么到现在还不接受这个事实啊爷爷!”

“你!”

轰——!

声音。

声音?

视野飞速变化,我甚至连自己的头撇向了一边都不知道。很快,还来不及等我反应,脸上剧烈的绞痛袭向大脑,一团烈火,瞬间燃烧。

嗡嗡嗡——

取而代之的,是强烈的耳鸣。耳鸣到有那么一刹那,我什么都听不见。

直到此时,我才意识到我被打了。是的,毫不留情的一巴掌,不是任何人,不是敌人,不是对手,不是我憎恨的人……

是我最挚爱的亲人,我的爷爷。

“……”

我的余光,瞄到了爷爷。

没有想到,或者,甚至都没有意识到,他的眼光有些呆滞,手掌还停留在空中,一副拒绝相信自己动了手的模样。

爷爷……打过我。

是的,因为我犯错,因为我训练失败,因为我没反应到……训练的时候,我或多或少地受过伤。

可是,我从来没有怨言。

一直以来,我都在爷爷的照顾下成长。怨言?比起那种东西,我更多的是抱歉。我天生就没有成为骑士的天赋,这点爷爷也是清楚的,因此,我偷偷注意过那些晚上,他独自一人在花园乘凉时悲伤的模样。

我,确实对不起爷爷……一直以来都没法报答他的赡养之恩,也曾多次、为自己没有任何骑士天赋感到懊悔。

但是。

刚才这用尽全力的巴掌,与之前因锻炼而受到的伤完全不一样。和爷爷一样,我,甚至不愿意相信脸上的疼痛是真的。

可是……那股令我难受,折磨着我的炽热疼痛,不但扭曲着我的大脑,甚至不放过我的内心。它腐蚀,吞噬着我对爷爷的尊敬,那些歉意,那些爱,那些曾经的懊悔和痛苦,都在一瞬间被啃食殆尽。

“爷爷……”

因疼痛而扭曲的声音,我,微弱地说着。

“我真的是你的孙子,而不是你复兴家族的道具吗?”

爷爷松开了我。

而我,也最后看了一眼爷爷。但他究竟是怎样的表情,我也已经不在意了。

没有对不起,也绝对不可能有对不起。

转过身,没有回头,我拖着沉重的身子离开了客厅。

而自那之后,我和爷爷便再也没有见过面。

第三幕 意愿 ——(5)
魔王必敗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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