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汪汪汪汪汪汪汪???(一)

9月13日

虽然现在是白天,但也许是由于拉着窗帘,房间里显得有点昏暗,不过这仍然没有妨碍站在门口的人看清清楚里面发生了什么。

一眼看去应该是有六个人,把不同材料做成的绳子拴在也许是他们觉得比较方便的地方,然后整整齐齐地吊死在了那里,看上去似乎已经死了有一阵子了。

阿十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个情景,他摘下了自己的墨镜,揉揉眼睛,重新戴回去,然后冷静地转身出门看了眼门牌号,又看了看自己的手机。

“啊哈哈哈哈、”经过再三比对后,确定了自己没走错地方也没看错的青年干巴巴的笑了起来:“我就知道、世界上绝对没这么简单的差事——”

因为在这个房间里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情其实没有什么特别值得期待的,所以作为代替在这个场合就先介绍一下人物吧,目前站在这个看上去发生了不得了的事情的房间里的青年——阿十其实应该算是个自由职业者,他所从事的具体工作基本上取决于没钱或是任何时刻自行撞到脸上的最赚钱且不违法的那个。虽然这么说起来会让人觉得这个人好像是什么好吃懒做投机取巧的无业游民,但公平起见还是要说,阿十选择这样的生活的确是迫不得已。

他缺少在现代社会正常生活和工作所需要的某种重要的东西,比如说一个合法的身份、以及能够证明这些的证件。

虽然这种类型的人也不能说是很少见,造成他们这种情况的理由也可以说是各式各样,不过这个人的情况算是比较复杂——或者该说是、相当戏剧化。

简单来说就是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人。

五年前的某天,这名青年睁开眼睛发现自己一个人坐在简陋的出租屋的地板上,不知道这是哪、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谁,以上就是他最初的记忆。

至于阿十这个暂时的名字其实和他最初的记忆也有一定的关系,基本上可以算得上是某种雏鸟情结,那时候就看到第一个样东西就是对面上印着巴掌大的明晃晃的数字10的日历,所以就对这个数字产生了来源不明的亲切感,考虑了下就决定干脆就拿这个来做名字,差不多就是这么随便。

醒了之后发现自己不知道自己是谁,旁边没个能打听的对象,周围看着也不像什么正经地方,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失去记忆的原因,了解了自己目前处于这种压倒性的不利状况后的阿十内心非常镇定,一点儿都不慌,先坐在那里冷静地思考了一会并确定了两件事,第一件事是自己的确不知道自己是谁,第二件事是人不应该不知道自己是谁。

确定了这两件事之后他想既然这样自己肯定得是个谁那自己会是个谁呢?于是他去找了面破了一半的镜子看了下,发现镜子里那张脸丝毫没有唤起什么遥远的回忆的迹象,接着他又在自己身上来回搜了一下,找到了两百多块钱,以及一摞各种各样的证件,有身份证、驾照、学生证、警官证、还有其他几种工作证明,每一个上面的人名和头像都模糊不清,这让他开始怀疑自己说不定是个办假证的。

但这点肯定是对搞清楚自己是谁没有任何帮助,因为他甚至没法说这是个正经职业,而且就算他真的是干这行的又能怎么样呢,难道还要去天桥下面打听一下自己是谁吗?

既然身上的物品靠不住,那就只能从自己所在的地点着手了,阿十把搜索范围扩展到整个房间,找了一大圈没找到任何有用的东西,倒是确定了点儿其他的事,比如他知道所有生活用品的名字、知道旧报纸上说的明星和政治家是谁、知道最近发生的不少新闻事件和几十年前的历史逸闻、甚至还有很多自己都不知道有没有用的各种莫名其妙的生存知识,就是不知道自己是谁。

哦当然,他姑且还是有着有困难找警察这样基本的社会常识,但要说他为什么没有付诸行动,主要是因为他怕自己真的是个办假证的——就算不是,在他现有的记忆里存在着的社会常识里,身上揣着那么一堆证件的肯定不是什么正经人,万一正撞枪口上那就太尴尬了。

就这样经过反复确认思考推敲,确定了自己真的想不出更多的事也找不到更多的线索了之后,他就把这个问题先放在一边了,毕竟人总得往前看,想要在当今社会中生存下去的话,没有记忆其实不碍事,但没钱可是不行,就这样青年把重心转移到眼前更加现实的问题上,而对于自己到底是个谁、在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事之类的重要但暂时还比较抽象的问题,他抱持着非常乐观的心态,反正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船到桥头自然直吧。

虽然最后这船一开就是五年,他却连个桥头的影子都没见着。

考虑起现实问题后阿十意识到由于条件的限制他只能找那种对身份证件要求不是那么严格的工作,但那种工作毕竟比较有限、不是特别稳定、工资也不一定很多,因此有时候很难满足他生活的需要,于是他就开始做些本身就有些见不得光、没法光明正大的拜托他人去做的工作,也不知道是他运气好还是怎么的,这几年像这样一直处于灰色地带,偶尔在违法边缘试探,但却是一直安然无事,没惹到什么仇人,也没被执法机关盯上。

而这一次阿十接的是其实不是那种会犯法的工作,至少听起来不像是那么回事。

委托人是个什么什么公司,说是从客户那里拿到过他的联系方式——他没法确定这是不是真的,没有身份证甚至连手机卡都办不了,为了保证能稳定一点通讯,他注册了几个不需要实名的免费邮箱当做固定联系方式,偶尔还会在网上发点小广告宣传一下,至于对方是从什么样的客户那里拿到他的邮箱的,那些都是不重要的事情了,因为即使那边提了他估计也记不起来。总之工作的详情大概是说他们公司那边急着用某样东西、而负责保管那东西的同事没有在预定时间把东西送过来,而且现在还死活联系不上,本想派人过去看看,但是自己这边事情比较多,找不到人,时间又很紧迫,希望他能去指定地址帮他们把那样东西给他们送过去。

虽然听着好像是随便谁都可以的工作,没什么特别必要找自己、甚至是要雇人去做的工作,阿十姑且委婉的问了一下他们说的那样东西是不是那种非常不妙的物品,对方当场否认,表示那东西挺普通,主要就是因为事情很急同伴的情况也不清楚所以在进屋子的时候搞不好得用点什么特别的手段,所以不太方便拜托其他人,听到他们这样说阿十稍微理解了一点,于是当即答应下来,拍着胸脯保证这种程度工作自己绝对能完成,那边再三表示感谢并保证报酬一定会让他满意后把具体的信息用邮件发了过去,拿到地址后青年就直接出发了。

那边给的地址是个普通的民宅,虽然阿十做好了各种各样的准备,但从结果而言最后也没有用上什么特殊手段,他敲了门,的确没人应,但那屋子的门根本就没有锁。于是他就这么光明正大的推开门直接走进去,然后猝不及防的看到了一屋子整整齐齐的死人,当即一脸懵逼。

懵逼了一会儿青年终于想明白了,这些和他有什么关系呢,人家又不是让他去看看里面的人是不是死了又是怎么死的,而是让他把他们急着用的东西拿回来嘛。这样想着阿十心安理得地绕过地上的尸体到桌子前查看,然后一眼就看到了邮件里提到的小盒子放在桌上,他把那东西拿起来塞进口袋里,又发现下面还有个信封,虽然邮件里没提但他看看一地的死人寻思着这个说不定也是什么重要信息,顺手也就把那个信封也揣了起来,接着就丢下那一屋子尸体扬长而去。

至于像是报警这种选项可以说是完全没有出现在他脑子里,毕竟他还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不是个办假证的。

不过一定要说的可能和自己这次的雇主描述这里发生了什么会比较困难,经过严谨慎重的思考后他决定就先假装无事发生拿到报酬后就丢掉那个邮箱,反正就算自己被怀疑是凶手他们估计也找不到人,毕竟连他自己都不清楚自己是谁。

总之就是这样,简简单单的把这个超展开随便做成了运输任务的阿十叫了辆出租车去指定地点交差,委托人所在的地方是位于某个写字楼五楼的某家传媒公司,他到了五楼后没费什么劲就找到了那个地方,看着是家挺普通挺正常的公司,从外表来看让人完全想不明白为什么这样的公司里会和那种特别让陌生人去个堆满死人的房间里拿东西的任务扯上关系,不过对于那些他没什么兴趣——即使出现了兴趣也要及时把那种不必要的东西掐死在襁褓里,因为姑且在这种行业混了五年,他明白有一个非常重要的道理要时刻牢记着,那就是要是想平平安安的混饭吃,自己绝对是知道得越少越好。

阿十走到前台,和负责接待的员工简单的描述了一下自己的来意,对方迅速理解了他是谁,很有礼貌地把他请到了他们上司的办公室。

办公室里坐着的是个中年男人,可能就是直接联系他的对象,领他进来的接待走过去附在那人耳边说了些什么,对方点点头,非常热情地站起身迎了上来。

“哎呀您是石先生啊、来来来、请坐。”

虽然不知道这人是从哪里得到自己的联系方式的,但看得出他似乎对自己的名字产生了一点误会,不过也没什么特意纠正的必要,阿十点点头,在沙发上坐下,然后打算用口袋里掏出那个盒子。

“您要的这个——”

男人毫不在意的摆了摆手,打断了他:“哦、那个不急、您先歇会儿、喝点水吗?”

这个态度和之前电话里所说的感觉完全不匹配,这让阿十产生了一种不祥的预感,他推脱着:“呃、不了吧、呃、那个、这个东西我先——”

“真的不急、您先喘口气、咱们先聊会天怎么样。”

心里那种不祥的预感变得愈发鲜明而强烈起来,阿十心想自己这不会是进了个什么传销团伙吧,这样想着并感受到了危机感,他甚至不动声色地确认了一下窗户的位置,在内心策划了几条可行的逃跑路线。

“不用那么紧张、”不知道是不是觉察到了他的想法,那个男人笑了笑:“随便聊聊,不过保证能让您受益匪浅。”

阿十心想是因为我失忆了还是怎么的我怎么觉得受益匪浅这个词不该在这个时候由你说出来呢,不过想归想,反正一时半会也跑不了不然就先听听吧,他看着对方,勉强露出一点好像很感兴趣似的的表情。

对他这个反应男人显然很满意,他清了清喉咙,缓缓开口:“您觉得现在的世界是真实的吗?”

一听对方一开口就是这样的话,阿十当时心想完了这不是传销是传教的啊,于是他蹭的一下站了起来,打断了他的话,说:“呃、不好意思、我突然想起来我一会还有点急事,那个、不然我们下次——”

男人愣了一下,表情里闪过一丝不悦的色彩,但最后他露出了礼貌的微笑,说:“既然这样我也不能强求,那我们就直接说关于报酬的事情吧。”

虽然自己的确是为了报酬,但现在阿十非常强烈地觉得对方想给他的报酬他可能消受不起,所以只想赶紧离开这里。

“呃、不用了、反正我也没费什么事——”他试图婉拒,但对方就好像完全没有听她说话一样,缓缓地开口:“您帮了我们这么大忙,所以作为回报,我们要送您去另一个世界。”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非常自豪,好像在宣布什么特别了不起的东西:“是一个属于人类的真实的世界。”

完全跟不上他思路的青年只能呆呆的站在那里,发出疑惑的声音。

“啊?”

于是,汪汪汪汪汪汪汪???(一)
致不完全世界的观测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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