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棋子

“哎呀,伊莉莎小姐和若梦小姐来了啊,赶快进去。”就在这时,叶芬妮款款从内厅走了出来,然后一上来就握住了四喜和伊莉莎的手,然后笑着把她们牵到了内厅里。

“哎,各位姐妹们,我给你们介绍一下新姐妹。”叶芬妮一边走一边招呼着内厅里正在谈笑的各位名媛,那些名媛听见了纷纷放下手中的酒杯,吧四喜围了起来。

“呀,这是哪家的小姐?好像从来没见到过呢。”一个长相娟秀的少女打量着四喜,准确来说是在打量她身上的衣服和首饰,笑着问道。

叶芬妮挽着一脸干笑的四喜,说道:“这位可是澹台先生的亲戚,刚从江南来到上海,姐妹们可得多照顾些。”

“你们好。”四喜颔首朝众人笑了笑。

“自然自然,澹台先生的亲戚我们当然得照顾,哎,若梦妹妹,你知不知道澹台先生离开上海那么久是去做什么了?”一个女人挤了上来朝四喜问道。

这么一问,顿时所有的女人都团团围住了四喜,七嘴八舌地开始问问题。

四喜被问得耳朵发疼,幸好这时突然传来一声冷冷的声音,四周顿时变得鸦雀无声

“一堆花痴。”

众位名媛都气愤地转过头,四喜也好奇地看向那声音传来的方向,只见是个穿着孔雀蓝暗花纹旗袍的女子,女子年纪不大,容貌冷艳似料峭寒冬的梅花,一双冷漠的眼睛正讥诮地盯着众位名媛。

“我说苏菱,我们就是关心下澹台先生你管得着吗?”一个少女没好气地朝哪女子说道。

那被称为苏菱的女子冷冷一哼,吸了口手中的烟,然后优雅地突出一个烟圈:“又没说你们,那么自觉就承认了做什么?”

“你……”那少女不禁气结,愤愤地转过头。

有个性!四喜看着苏菱,不知为何感觉比这周围任何人都感觉顺眼,好像她没有那种浮华虚伪的面具,只有她是真实的。

“哎,她是谁啊?”四喜朝离她最近的叶芬妮问道。

叶芬妮冷声一哼,眼中也满是对苏菱的不满,语气嘲弄地道:“还能有谁?明城房地产大东家的太太,端的是高贵冷艳,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以前她还是苏家大小姐时就是这副冷冷的样子,现在当了阔太太,更是目中无人了。”但是虽然一脸看不惯,却还是掩不去那语气中淡淡地羡慕。

说完,叶芬妮朝四喜提醒道:“所以啊,这种冷美人还是敬而远之为好。”

“哦。”四喜点点头,看到叶芬妮和伊莉莎都跟别的名媛聊天去了,只有她落单了,四喜不禁有些无聊,在这样的场合她还是第一次,但是免不了全身不舒坦,只好默默地吃东西,还别说,这些东西还真挺好吃。

就在这时,四喜又看见了倚在门边的苏菱,纤细的手指夹着一根烟,表情冷漠,吞云吐雾间却是一种难言的魅惑风情。

“你好,苏小姐。”四喜笑着走到她面前,说实话,她更喜欢跟这样的女孩打交道。

苏菱瞥了她一眼,但没搭理她。

“我知道你不喜欢这样的场合,我也很讨厌,一个个虚伪假笑,没意思。”四喜也靠上了墙,说道。

苏菱目光一闪,朱唇轻启:“你也是这么想的?”

听到苏菱终于跟自己说话了,四喜心中一喜,点点头:“是啊,我以前没来过这样的场合,不习惯。”

“那你很快就会习惯了,听说你是澹台一鹤带来上海的,那么今后你定会成为这圈子的一员,这样的宴会没几天你就要参加一次。”苏菱说着说着,声音开始有些落寞:“直到……你被哪个名流富少看上,就功德圆满,便可功成身退了。”

“什么?”四喜满脸疑惑:“什么叫被名流富少看上就功德圆满了?”

苏菱冷冷一笑,狠狠吸了一口烟,指了指内厅里一个正跟人攀谈言笑的中年男人:“看到了吗?上海有名的地产大亨,当年我被我亲爱的父亲逼着进来这个圈子,美其名曰广交好友,没过多久,这位地产大亨一句话,我的父亲就诚惶诚恐地把我送进了他的家门,没有问过我一句愿不愿意,就把我像件礼物送了出去。”说着,苏菱的眼中浮现了惊心的恨意。

“可你是他的亲生女儿啊。”四喜也惊诧于怎么会有这样的父亲。

苏菱哈哈笑了起来,笑得满眼都是泪水,但是怎么看怎么心酸:“你真是天真啊,告诉你,这全上海的父亲,都巴不得把自己女儿打包了送到那些有权有势的男人手里,为了家族,为了自己有更好的立足之地,一个女儿算什么?”说完,她脸上的笑容也变得惨淡无比:“我们这些人,现在看看光鲜亮丽,但是总归是件筹码,换取更好利益的筹码。”

“你们……”四喜越听越心惊,原来在这样华丽下,藏得竟然是这样赤裸裸的欲望和肮脏。

“所以啊,小妹妹,你呢,当务之急就是尽可能钓个青年才俊吧,不然,你就只剩被送给那些半老的高官当姨太太了。”苏菱拍了拍四喜的肩膀,然后有些怆然地走开了。

四喜下意识看了看周围,那些看上去无比高贵靓丽的名门淑女,好像各个都露着媚笑和各种各样的男人攀谈着,她们的目光,她们的小动作,细看之下竟那般挑逗,完全忘了作为名媛淑女应有的矜持和优雅。

四喜顿时觉得头疼欲裂,因为她看着看着,那些名媛的脸竟成了自己。

难道以后自己也会变成这样吗?

不!不行!四喜呼吸困难地走了出去,一出门,夜风夹带着丝丝寒意扑面而来,令她原本混沌疼痛的大脑感到了一丝清醒。

原来澹台一鹤真得把自己当作了一枚棋子,一件工具。

但她却不能走,玉瓷儿还在他的手里,她更不能让玉瓷儿变成那件工具。

澹台一鹤,如果你只是把我当作一枚普通的棋子,那么你就错了,我不会任由你的心意为所欲为的,你等着吧!谁输谁赢,还早着呢!

四喜仰起头,看向挂在天际的一轮明月,夜风吹起她紫色的裙摆,像是一只即将展翅高飞的鲲鹏。

而她的眼中,却是惊心的决绝。

三年后

北平

一处豪华府邸中,一个急匆匆地男子闯进了一个院子里,震耳欲聋的大喊声响彻了整座府邸:“大帅,大帅!”

“我不是跟你说别那么一惊一乍了!”一个更加霸气的吼声从院子里传出,还附带着一支毛笔,一齐砸到了那男子的头上。

“哎呦!”那男子惨叫一声,然后摸着脑袋从地上爬了起来,委委屈屈地看向坐在院子里的男人:“大帅,你不是说暗器伤人,不够光明磊落吗?”

那刚刚的罪魁祸首一脸淡定地喝了一口茶,然后重重放下茶杯,露出一张如玉的面孔,瓷白的肌肤,棱角分明的轮廓配上精致的五官,糅合了女子秀丽和男子阳刚,多情柔和的眉眼,如春风拂面,情愿沉溺在一江桃花春色之中。

“对你不用光明磊落,要是光明磊落的话,老子早就一枪子弹射过来了。”他抬起头,似笑非笑地说道。

“呵呵,大帅,不是我一惊一乍,是的确有要事啊。”那男子神秘兮兮地凑近他说道。

那个被称为大帅的男人一脸淡然,毫无期待:“你会有什么要事啊?整天废话连篇。”

“哟,大帅您又在画四喜姑娘啊。”男子撇撇嘴,然后看到石桌上的画,大惊小怪地乱叫起来。

“快点说,再废话我真的拿枪毙了你!”大帅咬着牙,朝他一字一句地说道。

男子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嬉皮笑脸:“说就说,您想知道这位四喜姑娘的下落吗,经过我坚持不懈的明察暗访,发现……还是找不到有四喜这个人。”

“林旭兆,又说废话!”白珝卿拿起手上的毛笔又要扔过去,但是林旭兆赶紧摆摆手,制止了他家大帅发怒:“我还没说完呢!虽然没有找到四喜这个人,但是按照大帅你给我的画像,终于在上海找到了四喜姑娘的踪迹!”

“上海?”白珝卿眯了眯眼。

林旭兆点了点头,一脸神秘地凑上去:“可是您跟我说这位四喜姑娘是个大字不识的丫鬟,但是我找到的这位若梦小姐却是上海崭露头角的名媛,交际场上的新贵,您觉得……这会是一个人吗?”

“有她的照片吗?”白珝卿面色凝重地问道。

“有有,这有一张和高官夫人合影的照片,给您看看。”林旭兆从怀里掏出一张照片递给他。

白珝卿拿起那张照片一看,只见照片中的少女一身绿色短袖旗袍,笑靥如花,即使装扮气质和三年前有了天壤之别,但是那双眼,那笑容,他从没忘记。

“就是她!”白珝卿紧紧攥照片,心中一片复杂。

林旭兆赶紧说道:“那大帅……我们是不是要去一趟上海把四喜姑娘劫来?”说完,就遭到了白珝卿的一记白眼。

“劫来?我们又不是强盗,刚好我也该去上海看看龙前辈,旭兆,明日就启程去上海!”白珝卿拿起石桌上刚画完的画像,画中的少女梳着两根麻花辫,笑容热情却透着狡黠和随性,却又是那般动人。

他抚上了自己的胸口,轻轻感受着胸前半月玉的纹理和形状,目光柔和似一汪春水。

四喜,我们很快会再见了……

上海

澹台公馆

急促的钢琴声从高大的洋房内传出,伴随着琵琶慷慨激昂的铮铮声,如雨打芭蕉,亦或是兵戈相交,让人闻之周身沸腾。

白色的古典钢琴前,一身穿白色旗袍的少女飞快地按动着琴键,动作洒脱自如,亦如手下流泻的钢琴曲,而坐在她身边的则是个面如春花艳丽的男人,此刻正抱着一把琵琶,纤细的手指有力的拨动着上面的琴弦,铿锵有力。

十面埋伏,钢琴与琵琶的交汇,更具力量和杀气。

没错,琴曲交汇之时,除了乐曲的碰撞形成的凌厉感,还有一股暗藏的杀气。

“咚!”一曲完毕,澹台一鹤抬眼看向钢琴前气喘吁吁的四喜,勾了勾唇角:“我就说不要合这首十面埋伏,你偏偏不听。”

四喜顺了顺气,没好气地剜了她一眼:“这次我慢了你,不代表下次快不了你。”

“幼稚。”澹台一鹤吐出两个字,然后自顾自将琵琶放进包琵琶的布袋中。

“要你管!”四喜哼了一声,盖上了钢琴盖,然后看向他,问道:“喂,今天是穆太太的生日,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澹台一鹤一边拆着义甲,一边问道:“是那个棉纱厂穆老板的夫人?”

“是呢,据说今天好多上海的高官和社会名流都来了,喏,穆太太脸请柬都让我给你送来了。”四喜拿出一张请柬递给澹台一鹤。

澹台一鹤看着那张请柬,露出了深意的微笑:“这穆太太这次还真是铺张啊。”

“自己的丈夫年底刚刚娶了一门年轻漂亮的姨太太,当然要大过生辰彰显自己的正室地位啰。”四喜一边摇头,一边说道,对穆太太的行为感到可悲。

一个已经失去了丈夫欢心的女人,只能用这样的方式证明自己穆太太的身份。

“既然这位穆太太盛情相邀,自然不能缺席啊,我也在屋子里待了太久了,应该出去透透新鲜空气了。”澹台一鹤看了眼窗外明媚的阳光,感叹道。

“就是,每天我累死累活地在外头赴宴应酬,你每天在屋里舒舒服服地休息,不是说好我只是你的女伴吗?”四喜一脸不满地控诉道。

澹台一鹤笑了笑,将拆下来的义甲放到了锦盒里,道:“这不挺好的吗?你瞧你现在在交际场上也是小有名气了,风头我看都快超过叶芬妮了。”

“你还好意思说,你知不知道我每天应付的都是些老色鬼,哼!而且你还把玉瓷儿给弄到日本去了,害得我连个说贴心话的人都没有,你想把我无聊死啊!”四喜一想起这件事气就不打一处来,澹台一鹤竟然不经过她的同意就把玉瓷儿送到日本去留学。

“我送玉瓷儿留学是为她好,我供你们姐妹俩吃穿上学,也亏得我大度,不跟你计较。”

“死狐狸,得了便宜还卖乖,也不看看我为你做了多少事情!”四喜哼了一声,气不打一处来。

澹台一鹤发出了啧啧声,揶揄道:“要是这上海的记者,知道这平日里美艳多才的若梦小姐,竟然那么粗鲁地说脏话,你说他们要是知道了,会不会上头条啊?”

四喜被气得咬牙切齿,抓起琴凳上的软垫就朝他扔了过去:“姑奶奶我本来就是灌着脏话长大的泼皮无赖,我忍了三年装什么淑女。你今儿非得惹我,就别怪我忍不住了!”说完捋了捋袖子挥着拳头就朝澹台一鹤揍去。

第十章:棋子
胭脂与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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