钻石手链放在桌上，在灯光下闪着漂亮的光。苏玛丽双手撑着脑袋，盯着手链看，接着长叹一声，脑袋磕在桌子上。

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当时交给俱乐部的工作人员不就好了？怎么就脑子一热，就把这条手链带回家了？自己到底该怎么还给张轻雪？

是的，她现在非常肯定这条手链是张轻雪的了。这条手链是定制的，链子里一小块金属上刻着张轻雪的名字。

“为什么我会带回来啊？！”苏玛丽懊悔不迭：“我又不知道她地址，也不知道她电话的。难道要托顾凌轩给她？”

苏玛丽摇摇头，她才不要顾凌轩跟前未婚妻有任何交集呢。说她小心眼也好，说她嫉妒心强也罢，她就是不想让顾凌轩跟张轻雪再有更多非必要的接触了，想想就不开心。

她脑袋在桌子上擦过来擦过去，脸摩挲着平整的桌面，脑子里飞速地转着，要不拜托罗秘书交给她？可罗秘书基本算作是顾凌轩的代言人，让他跟张轻雪见面，会不会让张轻雪误会了？

思来想去，她还是决定再回一次俱乐部，把手链交给俱乐部的人，让他们转交给张轻雪。何况自己上次在那里没有找到那三位投资人，她必须得弄清楚这消息到底是从哪儿来的。

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只是一种直觉，这件事很诡异。她也曾经想过是不是顾凌轩的几个朋友，知道了他要跟她求婚的事情，就想当然地以为他们要结婚了，往外误传了消息。

可顾凌轩的三个朋友她都认识，林江和岳婳都是口风很严的人，唯一不着调的就只有白京芮。可如果白京芮乱传了消息，顾凌轩肯定早就跟他澄清过了，白京芮不会放任流言肆意蔓延的。这个散播消息的人到底是存的什么心呢……？

问题太多，她想得正入神，背后一阵细微的脚步声，接着全身被一股好闻气味笼罩了，那是秋日暖阳的气息，顾凌轩俯下身说：“给你，通关了。”

苏玛丽一惊，手忙脚乱地把钻石手链赶紧收进自己口袋里，尴尬地“哈哈哈”笑了好几声：“你说什么？啊！通关了啊！谢谢！”

顾凌轩看了她片刻，然后把游戏机递给苏玛丽。苏玛丽一直盯着他的脸，脑子里冒出了好几个理由，跟他解释自己刚刚在看什么，以及那条手链是怎么来的。

顾凌轩看着她，眼神有些让人读不懂，随后却转身向着画架走去，落地窗外正飘着细雨，玫瑰低垂，一片红湿。顾凌轩坐下，用铅笔在纸上画着轮廓。他穿着一身沾满颜料的松垮垮的白衬衫，头发有些凌乱，看上去像个落魄的流浪艺术家。

苏玛丽有些心虚，跟了上去。

顾凌轩简单勾勒了几根线条，没回头：“怎么啦？”

“啊……”苏玛丽挠着后脑勺，支支吾吾，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她觉得顾凌轩肯定看到了，但心里摸不明白他为什么完全不提，只能四处找话题：“哎，你在画什么呀？”

“唔……”顾凌轩沉吟了片刻，似乎在思索，最后开口，念了句诗：“正是客心孤迥处，谁家红袖凭江楼。”

苏玛丽完全没心思咀嚼顾凌轩起名的理由，只是“啊”了一声，又问：“那什么，你知道如果在俱乐部捡到别人的东西，要怎么还回去吗？”

顾凌轩头也没抬，还在画板上勾勒着线条：“嗯，交给俱乐部的人就好了。”

“随便一个人都可以？”

“嗯。”顾凌轩点头：“你捡到什么了？”

“啊，没什么。就是问问，好奇。”苏玛丽下意识地掩饰着。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苏玛丽安静地看着顾凌轩写写画画。她看了一会，那个最重要的问题却始终在心中盘旋不去。

“那个戒指，我听说要提前三年预订，是吗？”苏玛丽还是问了出来。

顾凌轩的笔微不可察地一顿：“嗯。”

“你得向哪位大师讲一个故事？”苏玛丽有些紧张，左手捏住了右手。

“对。”

“我很好奇……”她两只手紧紧攥在一起：“你当时说了一个什么故事呢？”

顾凌轩的笔停了下来。

他转过头来，笑着打趣问道：“怎么？好奇？”

苏玛丽神经紧绷，双眼紧紧盯着顾凌轩，装着毫不在意的样子：“哎呀，那当然了，肯定想知道你到底讲了个多么感人肺腑的故事啦！”

顾凌轩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紧张或者错愕，依旧是温柔和煦的。他开口跟苏玛丽解释：“我说我时常梦见一个女孩，我认定了她是我未来的妻子，这枚戒指是给她的。”

苏玛丽屏息听着，却半天没有听到下文，她有些狐疑地问：“没了？”

顾凌轩摇头：“没了。”

“就这么个故事，哪位大师就能愿意帮你做戒指？”

“嗯。”顾凌轩点头。

糊弄鬼呢？！苏玛丽眉头皱了起来，这是欺负她什么也不懂吗？

“怎么可能？！”她叫了出来。

“我说的是真的。”

苏玛丽不由得有些气闷。承认之前有个暗恋的姑娘就这么难吗？再说了，谁还没个过去啊？！

“当然不止这个，”顾凌轩突然又开口：“库柏大师从小在香港长大，她在那里有个青梅竹马的初恋。她说我长得有点像他，所以她无法拒绝我的请求。”

苏玛丽的炸毛立刻肉眼可见地平复下来。

原来是这样啊……

她甚至觉得自己看见了那位大师一生的画面：高楼林立逼仄，空气潮湿，女孩跟男孩在深巷中奔跑着，一路掠过鱼贩，蔬菜店，烧鸭店和冰室；接着长大的少女命运突逢剧变，她无可奈何，踏上了远赴欧洲的船。年轻的恋人在码头吻别，却不知这一别就是一辈子。少女把男孩的模样埋在心底，直到有一天，一个年轻后生上门定做一枚戒指，她本想拒绝，却总觉得他眉眼有那么一丝像记忆中的影子，于是答应了下来……

苏玛丽脑补了一个完整的起承转合，把自己感动得差点掉下泪来。她点点头，心里五味杂陈，还有点愧疚，自己可能一直误会顾凌轩了，不知道该说什么，便拍了拍他的肩膀。

顾凌轩笑了起来：“你这是什么动作？跟我哥俩好吗？”

“喂！”苏玛丽被说得不好意思，有些恼怒，“啪”的一声拍上了他的背。

心里的疙瘩好歹解开了一个。苏玛丽的心情肉眼可见地变好了起来，晚上她跟顾凌轩打了招呼，又去了一趟“不宰”，想着把钻石手链交给工作人员，让他们转交给张轻雪。

正如顾凌轩所说，她再次去“不宰”，并不需要提前预约，或是出示什么证件。她走到了门前，那扇木门就开了，里头走出那个其貌不扬的中年男人，准确说出了苏玛丽的名字，并且请她进去。

她跟在中年男人身后，刚进门，就从口袋里掏出那串手链，想交给他。她一抬头，却突然顿住了。不远处走着高矮胖瘦几个男人，被围在中间的那个人看起来格外眼熟。她定睛一看，那个人正是顾凌亭，顾凌轩的堂哥。而那几个围着他的男人，其中有三个正是她一直要找的投资人。

她眼睛一亮，这简直是得来全不费功夫啊！

来不及管把手链交给中年男子的事，她立刻跟了上去，想要找机会与那三个人搭话。

她跟他们隔了一段距离，装作四处看风景，眼角余光瞥着他们。他们向左转，她便也跟着左转；他们停下，她便也跟着停下。

没走几步，那群人中突然走出一个人来，转身向着苏玛丽走去。苏玛丽赶紧抬头，哼着不成调的歌，假装欣赏树上的花。

“这个小姐，请问您有什么事吗？”那人问。

她被发现了。

也是，这种拙劣的跟踪手段不被发现，只能在电视剧里才能发生吧……

苏玛丽背上冒出了一层冷汗，她讪笑着：“没有啊，没有啊，我就只是四处转转，没跟着你们。”

那个人的表情有些冷，明摆着不相信。

“要是打扰到你们的话，抱歉，我现在就走。”她仍旧讪笑着，转身就要走，却被一个声音叫住了。

“为什么要对一位女士如此无礼呢？”

声音低沉好听，跟顾凌轩有那么些许相似。说话的人正是顾凌亭。

苏玛丽转过身，看见顾凌亭走了过来。不知道是不是强大的遗传基因，他们顾家人个个都长着一张棱角分明的脸。顾凌亭比顾凌轩小两岁。在穿越之前，苏玛丽跟他的接触不多，印象最深的也只是在婚礼上，他坐在秋莲的身后，笑得温和。其实那天所有顾凌轩的亲戚都挺高兴的，跟冷冰冰的秋莲形成了鲜明对比。他们是支持她和顾凌轩的，只有秋莲看她不顺眼。

在这里看到顾凌亭，好歹算是个认识的人，苏玛丽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顾凌亭绅士有礼，摆摆手，让先前与她说话的男人退开几步。他自己走上前来，问：“小姐是一个人来吗？”

苏玛丽迟疑片刻，点点头。

顾凌亭突然露出个笑容来：“小姐若不嫌弃的话，不如与我们一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