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中，高柠系统培训到杭州，这是毕业后第二次来杭州，而上次，是结婚之前。

培训地点在玉泉，确定她要来那天，我心情就很激动，一周后终于见到她，拉着她坐上出租去西溪校区，交通91.8电台再放《Long,longago》，那首英文歌谣，大一开学时英文老师教过我们，

听着听着，我就哭了，搂着高柠一起哭，所有的过去，呼啸重来，而周围的城市、街道默然变迁！

在天目山路口下车，高柠说她想走到校园，法国梧桐崭新的绿叶诉说过去的秋冬从未曾来过，高柠寂郁的眼神，已经不是那个满怀浪漫爱情的少女。

走到校门，高柠呜呜哭了出来，用手遮住脸，眼泪滑过手指，哽咽着，“我回来了，我回来了，可惜，时间不早了。”

我陪她在学校一直走到黄昏，天黑，灯火从近处远处冒出来，一路什么都不说，只是有深深的目光划过所有与记忆有关的建筑，树木、草坪，到了田家炳教育学院，高柠突然苦笑，“丁毅，你还记得那个姓洛的女的吗？我记得，我还到这里追堵过他们！”

哦，那个叫洛什么琅吧？我已经忘得差不多了。

“丁毅，你说，一个人，怎么会变得那么快？就像是脱胎换骨，就像是，你完全不认识的一个人。你知道苏子安以前有多清高？现在倒好，除了工作时间，都在皇家一号那种地方，以前他最瞧不起出入那种场合的男女，现在倒好，郑州没有一家上档次的夜总会他不是VIP。”

“苏子安不是在证券吗？”

“说是做业务，一开始我都还理解支持，后来，后来——”高柠表情有些古怪，“我说了，你不会介意吧？”

“说吧，我不会。”

“我得了淋病，就是他从外面带来的！”高柠满面血红色，“你不知道多丢脸，单位体检出来的结果，人家没注意，一起带回来，结果，人人都知道了！”

呀！

“三年前的事儿了，我当时气得回去问他，结果他根本不承认，反怪我平时洗头去美发店不注意，我其实早就有些察觉，生孩子以后，我们在一起次数越来越少，偶尔十天半个月一次，结果我就得了病，我质问他，他不承认，这些年，我已经习惯了慢慢接受，与其跟他争吵，越来越生分，不如，不如我慢慢改，可是，我怎么也想不到会被传染那种病，单位都知道了，郑州说大不小，说小不大，不多久，亲友也都知道了，其实人家早就知道他喜欢去那种地方，男人天天往那种地方跑，还真是谈生意？”

高柠的表现，已经完全等同我接触过那些同类原配，这段婚姻，将一个高知女性甩下云端，打出怨妇的图形！

我没想过有一天，我会对自己曾经关系亲密的大学同学，施以受伤原配般的同情。关于苏子安的种种劣迹，像拨开了塞子，咕噜咕噜再也收不住，原来从上了出租，高柠就一直酝酿这样一次彻彻底底的宣泄。往事种种，旧貌新颜，怎么也搁不住，满腔怨愤。

原来爱情的美好，根本禁不住现实的折磨，如果当初未满毕业即分手，再次回到校园，倒是满心满眼的往事如梦。

“结婚以后，我考虑的都是苏子安为了我才去郑州，我不能在家里强势，更不能让我父母给他带去压力，所有的退让，积累后，就成了——我的罪过，他怎么都觉得我不好，我蠢，我听风是雨，我不聪明，男人出去应酬分分钟的常理，他又不是为了自己，更不是为了破坏家庭，他这么辛苦就是为了晋升，为了让我过得风光体面！我一开始是信了，后来才知道，他连奖金都存在他妈妈名字办的账户，在老家给他们买房买车，这些都没告诉我，就算告诉我，我也不会阻挠，结婚时，我没有要他们一家一枚钻戒，就收了600元的红包！连回他们那边摆酒，也都是我爸妈出的钱，你说，我错在哪里了？”

“高柠，你是这个学校毕业的，并且，你的成绩一直非常好，你知道你现在所说的话是什么样么？”

“什么样？”

“跟我做那些离婚案的原配没有任何两样，而她们，没有一个Z大毕业，当然，我不是说Z大多了不起，但是高柠，你起点已经很好，现在工作也不错，为什么你的世界只剩下怨气了？”

“怨气？出了怨气还能有什么？苏子安已经不回家了，听说明年就调去上海，那时候，估计，我和他的婚姻也到头了，从98年我认识他到现在，十年了，你说我，还能剩下什么？”

“你没结婚，也没听说你多么投入地傻乎乎爱过，我是真不如你和宫锦聪明，把一颗心全给了一个男人，最后，他弃如敝屣！”

“你看宫锦多聪明，上次来郑州，吃个饭他那个老公都要又打电话，又发信息，她老公长得是不怎么样，可人家对宫锦多上心啊，你知道苏子安多久没主动给我打过电话了吗？”

“高柠，苏子安对孩子怎么样？”

“怎么样？一开始挺好，后来，他总是不着家，再后来，跟我爸妈关系也紧张，孩子在我爸妈家，太小，我一个人顾不来，我也想过单独带孩子，培养父子感情，结果，苏子安回来就是冷战，对孩子总是指责被我爸妈惯坏了，又一次，他弟弟带孩子来，他倒是对那个孩子疼的什么似的，我这辈子算这样了，孩子，我都不知道怎么给他交代，我是个没本事的妈妈，不合格，连个爸爸也留不住。”高柠又哭了起来，我甚至不知道怎么去劝，我能控制我的当事人情绪，但是高柠，她毕竟是我的同学！

她现在的状态绝对比刘敏糟糕得多，其实她在国企，收入待遇都还不错，无论如何不应该这样，不就一个苏子安吗？竹竿儿似的眼镜蛇！随便就把他挑了，高柠爸爸可是实打实的国企高管啊，苏子安一开始不还依仗人家吗？高柠这手牌打得！

因为太善解人意，因为太重视对方感受，这些都没错，没了原则，步步退让，就是自己的错了。

我不知道我算不算善解人意，做律师很大程度就是沟通和谈判，没有贼心难解贼意，咱这不精准吗？难道国企环境单纯，且高柠相当于集团公主，处处受保护，就养成了她这么个绝对软绵无害的性格？

高柠在杭州五天，三天培训，两天“参观”，除了集体活动，我每天都拉她出来吃饭，当然斌子和另外几个同学也都聚了，最后那天我陪高柠购物，她在马天奴买女装，我一看她选的那两件，跟我妈上个星期跑来看的一样啊！

还是有了距离，如果是范爱全，我登时就能把那件衣服拿过来放一边，再瞪她一眼，但是高柠太敏感了，婚姻中受了伤害的女性，如果不能走出那种状态，真的，很多平常的事务处理都会困难，你能感受她那种对自己的无望，甚至故意降低。

最后我让她在购物中心买burberry的恤，她觉得她不用给苏子安买了，我说，我让你给自己买呀，她愣了愣，一两千一件的T恤，能比李宁好看到哪去？男人还需要撑撑场面，我买这么件小短袖干吗？再说，我平时也不太穿休闲装，买回去，也用不上。

我自己买了，试穿给她看，她露出惊异，“别说，就这件小T恤，你穿着还真精神，也太贵了点呀。”

大姐，你一个月连奖金带工资五六千还不算X石化的高公积金，高福利，出差加班各种补贴，1680元的T恤买不起？又不是让你天天买！

哦，上次宫锦来说，苏子安年薪四十多万了，看来高柠没得分毫好处啊！

其实我很少自己买衣服，我的衣服都是我哥承包，我也不知道买什么，反正他老给我买这个牌子，我穿上尺码合适，那我就随便选一件，主要还是为了触动高柠。

牛仔裤我都穿阿玛尼，AJ或者AX系列，有时也穿burberry，没有想象那么贵，并且，品质好，设计好，穿出来才好看。

我哥说，阿玛尼的牛仔裤，就是为我设计的，呵呵~

女人还是要男人宠的啊，不然就要对自己狠，像宋丹丹说的那样。

高柠从头到尾没沾上苏子安的好处，苏子安这个人渣，11年我在上海遇上过，哇，衣冠禽兽！西装是手工的，真不要脸，可惜看着就像拆白党！死贱男！